人屍油肥皂
20世紀,據信曾有多起將人體脂肪組織用於肥皂加工的案例。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英國媒體聲稱德國開設了屍體工廠,德國人用本國士兵的屍體來製造甘油和肥皂。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有人聲稱德占波蘭納粹集中營的受害者屍體被用於大量生產肥皂。紐倫堡審判期間,相關證物曾被呈上法庭,當時有人證明確有人體脂肪生產的肥皂[1][2],後被認爲只是解剖者個人行爲。以色列猶太大屠殺紀念館表示,納粹統治區的肥皂工廠中並沒有以猶太人屍體的脂肪為原料,該館還表示納粹可能故意向外界表示自己會從受害者屍體中提取脂肪生產肥皂,意在恐嚇集中營犯人[3][4][5]。
歷史
古代
東漢末年軍閥董卓使用動物脂肪引火燒死戰俘,其被刺殺後因自身肥胖,屍油被用作燃料,後發展成酷刑和侮辱死者的方式,俗稱點天燈。早期地下解剖師據傳也有用死屍製作肥皂的事件,但未得到證實。
1786
1780年,位於巴黎的聖純潔者公墓關門。1786年,原葬於公墓中的屍體被掘出,骨頭被轉移至巴黎地下墓穴[6]。此時還有很多屍體並未完全腐爛,因此剩下了一些脂肪。掘屍期間,這些脂肪被收集了起來,之後被製成蠟燭和肥皂[7]。
第一次世界大戰
一戰期間,有人稱德國人將人身上的脂肪用於製造肥皂等產品。該指控可能起源於英國和比利時媒體散播的謠言。最早關於此事的記載出現於1915年,英國作家、社交名流辛西婭·阿斯奎斯在6月16日的日記中寫道:「我們聊到了那個德國人將自己人的屍體製成甘油及其副產品肥皂的流言。」[8]1917年4月,倫敦泰晤士報報道稱德國人已經承認他們會用本國士兵的屍體脂肪來製造肥皂及其他產品,這馬上就成了國際大新聞[9]。
戰後據說英國軍官約翰·查特里斯在1925年的一次演說中聲稱人油肥皂的故事是他編出來的。之後他又堅稱有人錯誤轉述了自己的說法。該爭議事件迫使英國外交大臣奧斯汀·張伯倫正式宣布英政府承認「屍體工廠」之說子虛烏有[10]。納粹在後來利用了英國人編造出的人油肥皂這一傳說[11]。
第二次世界大戰
戰爭期間,有關納粹用集中營囚犯的脂肪製造肥皂的流言曾廣為流傳。德國在二戰期間遭遇了油脂短缺問題,肥皂製造業因而被政府接管。「人油肥皂」流言可能源自肥皂上的德文尖角體縮寫「RIF」被人誤讀為「RJF」,從而又引申出RJF是「純猶太人脂肪」(Rein-jüdisches-Fett)的縮寫一說;在德文尖角體中,字母I和J的差別只在於長度。但事實上,RIF代表「帝國工業油脂供應辦公室」(Reichsstelle für industrielle Fettversorgung,負責戰時肥皂及洗滌用品的製造與分配的政府機構)。RIF肥皂只是普通肥皂的劣質替代品,裡面不含任何脂肪,無論是人脂肪還是別的脂肪[12]。
關於RIF肥皂來源以及其上標註的字母之含義的傳言也在集中營里散播開來。Naphtali Karchmer在著作《獨面激流:在東普魯士的五年戰俘經歷》(Solitary in the Overwhelming Turbulence: Five Years as a Prisoner-of-War in East Prussia)中記述了自己作為猶太裔波蘭戰俘的生活。他如此描述那種他和其他戰俘領到的肥皂的外觀:灰色,長方形,質量低劣,中央的下陷處刻有「RIF」三個字母。戰俘們發現這種肥皂起的泡沫很少,外表光滑,這才有了它們是由「純猶太人脂肪」(RJF)所製成的傳聞。《蘇聯猶太人黑皮書》中也收錄了這個故事的另一版本。本書中的猶太人油肥皂故事源於一篇題為「滅絕利沃夫猶太人」的報告,作者是I. Herts和Naftali Nakht。
在貝烏熱茨滅絕營的另一營區,有一座巨大的肥皂工廠。德國人挑選出最為肥胖的猶太人,在殺害他們後把他們熬成肥皂。那群蓋世太保惡棍從未否認用猶太人屍體製作肥皂。當他們想恐嚇某個猶太人時,他們就會跟他說,「我們要把你做成肥皂」。[13]
生於奧地利的猶太裔美國政治科學家、史學家勞爾·希爾伯格稱這樣的故事最早從1942年10月就開始在盧布林流傳了。德國人知道這種故事正在流傳,因為黨衛隊領袖海因里希·希姆萊收到過一封信,信中說波蘭人相信猶太人正在「被熬成肥皂」,暗示著波蘭人害怕自己也會有如此遭遇。由於流言傳播得非常廣泛,有些波蘭人開始抵制購買肥皂[14]。
歷史學家約阿希姆·尼安德(Joachim Neander)在他在華盛頓特區德國研究協會第 28 屆會議上發表的一篇德語論文中引用了以下評論,該評論包含在希姆萊寫給蓋世太保負責人海因里希·穆勒 ( Heinrich Müller)的一封信中;這封信的日期是 1942 年 11 月 20 日。希姆萊給穆勒寫了這封信,以回應史蒂芬·懷斯在《紐約時報》上發表的一篇提到肥皂謠言的揭露:
史學家約阿希姆·尼安德(Joachim Neander)在華盛頓特區召開的第28屆德國研究協會大會上呈上了一份德語文件,文件引述了日期為1942年11月20日的一封信,寫信者是希姆萊,收信者是蓋世太保負責人海因里希·繆勒。美國猶太教改革派拉比、猶太復國主義領袖斯史蒂芬·塞繆爾·懷斯在《紐約時報》上刊登了一篇文章,其中提到了人油肥皂傳言:
你已向我保證過,所有死亡猶太人的屍體都將被火化或掩埋,不得對這些屍體做任何其他事情。
穆勒奉命調查某處是否發生過「虐待」,他還奉命「以黨衛軍宣誓」向希姆萊報告調查結果。尼安德接著說,這封信代表了間接證據,表明納粹政策是放棄「充分利用」屍體,因為眾所周知,他們希望儘可能保密他們的大屠殺。 [15]但該事件本身和已證明的人類皮膚製品,都增加了人油肥皂的可信度。
穆勒奉命調查是否存在「濫用」情況,還奉命將調查結果報告給希姆萊,「以黨衛隊的誓言作為擔保」。約阿希姆·尼安德稱,能從這封信件間接推測出納粹的政策是避免加工屍體,因為他們不想讓自己的大規模屠殺行徑為人所知。
戰後,猶太人油肥皂傳言在許多書籍和報紙文章中被當作真相,廣為流傳,但這個流言也被駁斥了幾十年[16]。黛博拉·利普斯塔特等史學家曾反覆宣稱:「事實是,納粹從未使用猶太或其他受害者的屍體製造過肥皂……肥皂流言已在戰後得到徹底調查,這件事確實並非真相。」儘管專家權威都放了話,但依舊有很多人深信不疑[16],約阿希姆·尼安德認為,這群人在無意中給了納粹大屠殺否認論者輕易揭穿人油肥皂傳言的機會,令他們得以進一步質疑整場大屠殺的真實性[16]。
當時猶太人大屠殺笑話的一大基礎就是人油肥皂流言:「Moishe,你為什麼要用這麼香的肥皂?」——「等到他們把我做成肥皂後,我至少聞上去還不錯」[17]還有「別吃太多,這樣德國人就做不了多少肥皂了![18]」
但澤解剖研究所
紐倫堡審判期間,曾在但澤解剖研究所擔任實驗室助理的西格蒙德·馬祖爾(Sigmund Mazur)作證說,研究所里曾使用人類屍體脂肪製作過肥皂,還說從40具屍體中收集的70至80公斤脂肪能製成至少25千克肥皂,製成的肥皂都被魯道夫·施潘納教授保留了。兩名曾在研究所參與輔助工作的英國戰俘也給出了證詞。[19]
生於俄羅斯的英國作家、記者亞歷山大·韋斯在他的著作《戰爭中的俄羅斯,1941-1945》中聲稱自己曾於1945年到訪過格但斯克,當時這裡剛剛被紅軍攻佔,在城外,他見到了一座用人屍製造肥皂的實驗性工廠。據亞歷山大·韋斯表示,該工廠由「一個叫魯道夫·施潘納的德國教授」運營,那裡「景象如同噩夢,大桶里裝滿了人頭,人體軀幹被醃漬在某種液體中,有些桶里裝滿了古怪的東西,就是人油肥皂」。[20]
約阿希姆·尼安德與在國家記憶研究院工作的波蘭史學家Monika Tomkiewicz以及前國家記憶研究院職員Piotr Semków徹底調查了魯道夫·施潘納關於但澤解剖研究所的說辭,三人一致認同,所有以但澤解剖研究所為中心的猶太大屠殺人油肥皂傳言都不是真的,不過波蘭作家佐菲亞·納烏科夫斯卡的作品《獎章》將格但斯克人油肥皂的故事牢牢固定在了波蘭人的意識中,該書直到1990年都是波蘭的必讀書目,在東方集團各國亦廣泛流傳,至今依舊流行。三位學者都聲稱這種二手資料在擴散信息方面的成效比學術研究的成效要大得多[21][22][16]。
據約阿希姆·尼安德、Tomkiewicz以及Semków三人表示,雖然但澤解剖研究所的確有過由人類屍體製成的「肥皂」,但這不意味著納粹屠殺猶太人後就將他們的屍體製作成肥皂,而且但澤解剖研究所以及魯道夫·施潘納博士在那裡的工作與大屠殺無關。之所以兩者會被關聯,是因為在研究所廠區中的一座小型磚石建築物中發現的屍體與被剝離皮肉的骨頭,而這些東西實則來自製作解剖標本的過程。這些骨骸被蘇聯人和剛成立的波蘭起訴針對波蘭民族的罪行首席委員會當作證明納粹在集中營製造人油肥皂的證據。這些指控被當成了事實,還被收進了蘇聯政治宣傳的詞典,但在被解放的集中營里根本找不到證據。在但澤發現的由被剝離皮肉的骨頭製成的「人油肥皂」與其他關於納粹集中營的流言被一同呈上了紐倫堡審判的法庭上[16][21][21][23]。
Semków表示,國家記憶研究院和格但斯克理工大學分別在2011和2006年進行了分析,確定被呈上法庭的來自但澤的肥皂狀油脂樣本中確實含有人類脂肪組織,但他和Tomkiewicz的調查結論都是上述油脂是魯道夫·施潘納從骨骼上剝離皮肉工作的副產品。魯道夫·施潘納是位頗受尊敬的內科醫師,曾在1939年被提名諾貝爾生理學/醫藥學獎,是不會放下教學生的工作轉頭去做肥皂生產「實驗」的,而且肥皂製造技術已經普及,無需再做實驗[24][25][26][16]。
有人在調查後也堅稱納粹至少製造過10公斤由人類脂肪製成的肥皂,而其原料就出自施圖特霍夫集中營,下結論的依據包括上述在1945年給出的證詞以及樣本中含有的高嶺石,這表明原物質具備擦洗功能,可能是清潔用的肥皂,但對這一指控的刑事調查沒能繼續下去[21][22][21],因為找不到能證明Spanner為了給研究所獲取屍體而要求別人殺害囚犯的證據。約阿希姆·尼安德指出,西格蒙德·馬祖爾(Sigmund Mazur)在證詞中提到的肥皂製作配方自相矛盾,無法實現,1945年5月12日的證詞稱初次熬製產出了75公斤脂肪,製成了8公斤肥皂,5月28日的證詞又說兩次熬製使用了40具屍體[16],共產出70-80公斤脂肪[27],製成了25公斤肥皂,6月7日的證詞則說40具屍體經過兩次熬製共製成40公斤肥皂。約阿希姆·尼安德甚至直接在首席委員會面前指出了這些前後矛盾之處[16]。學者們也沒忘了兩名英軍戰俘的證詞,在華盛頓特區新成立的美國大屠殺紀念博物館則在1990年代編寫了一份報告,稱兩個戰俘的證詞「自相矛盾、無法證明」,博物館對但澤肥皂事件持謹慎態度。Tomkiewicz和Semków還表示,魯道夫·施潘納以前曾做過將高嶺土注射進屍體的研究,意味著肥皂狀樣本中出現的高嶺土有可能來自屍體本身[21]。
Tomkiewicz和Semków寫道,1945年9月,當首席委員會副主席佐菲亞·納夫科夫斯卡開始短篇故事「魯道夫·施潘納教授」(<獎章>一書收錄了這個故事)的創作時,魯道夫·施潘納已經在什勒斯維希-霍爾斯坦省開始行醫,也沒有改名,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指控。1947年5月,魯道夫·施潘納被捕,但在三天後被釋放,之後又遭逮捕,在解釋了自己從骨骼上剝離皮肉以及向關節注射的過程之後,他再度獲釋。魯道夫·施潘納後來又在警局重複相同的口供,還補充說但澤解剖研究所製作的肥皂中的人體脂肪含量十分有限。英國占領當局出面干涉後,魯道夫·施潘納獲釋[16],1948年,佔領當局在執行去納粹化計劃時示意魯道夫·施潘納是清白的,魯道夫·施潘納之後得以繼續科學研究,並於1957年成為科隆解剖研究所所長,還參與了權威資料Werner Spalteholz解剖圖解集的編輯工作,最終其於1960年去世[22][21]。
尼安德的結論是,但澤解剖研究所沒有進行過任何關於人油肥皂的研究與試驗,西格蒙德·馬祖爾(Sigmund Mazur)從未按照他的「配方」製做過肥皂,那些經熬製被製成解剖標本的屍體都是德國人,唯一產生的肥皂則是標本製作時產生的副產品。他還總結說,國家記憶研究院所稱的出自人體脂肪的肥皂的用途是實際上是用來清潔實驗室,而此時戰爭已臨近結束,研究所負責人魯道夫·施潘納應對此負責[21],但這種處理屍體的方式只能算作不正當行為,而非犯罪行為,更算不上危害人類罪或涉及種族滅絕,目前波蘭已正式承認上述結論。關於納粹大屠殺否認論者利用人油肥皂爭議來質疑納粹種族滅絕的真實性的做法[16][28],尼安德表示:
「但澤肥皂案」成為戰後誇大納粹德國罪行的典型案例,是時候把它還原到它原本的樣子了。納粹大屠殺否認論者將失去他們最青睞的給嚴肅的大屠殺學術研究抹黑的「論據」。而且,將「魯道夫·施潘納教授」的形象去妖魔化能逐漸瓦解在波蘭人盡皆知的反德刻板印象,為促進互相理解作出貢獻。納粹在波蘭以及在波蘭境內的猶太人大屠殺期間犯下的罪行已經足夠多了。若將一項傳聞中的罪行剔除出去,納粹的罪行清單也不會明顯變短,但會變得更為可信。[16]
戰後
法國電影導演亞倫·雷奈將大屠殺倖存者關於人油肥皂的證詞當作真相,他在自己的紀錄片夜與霧中繼續指控納粹製作人油肥皂。戰後,部分以色列人也曾將移民以色列的猶太納粹受害者稱作「sabon」[29],即希伯來語中的「肥皂」一詞。其實這個冒犯性稱呼與傳聞中的納粹罪行及人油肥皂無關,這個詞是用來罵人「軟弱」「弱不禁風」的[30],指其受迫害慘狀。
儘管依舊有人稱來自但澤解剖研究所的「人油肥皂」是證據[31],研究納粹大屠殺的主流學者已經將納粹在大屠殺中製作人油肥皂的事情定性為有關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都市傳說 [3][4][5][32][33][34][35]。生於波蘭的以色列史學家以色列·古特曼Israel Gutman曾表示「該事件從未大規模發生過」[31]。
其他
BBC曾在戰爭末期製作過一部關於滅絕營的紀錄片,其中就有刻著「RIF」的肥皂的影像,以及類似罪行的證據,如被縮小的犯人頭顱以及被剝下來的帶紋身的皮膚,這些證據在布痕瓦爾德集中營展出過,該營被盟軍佔領後,魏瑪的民眾們也曾參觀過它們[36]。
以色列境內的一些墓地里有給「被納粹用猶太受害者做成的肥皂」設立的墳墓。這裡面埋葬的也許就是RIF肥皂。2003年,在關於這些墳墓的激烈討論過後,以色列猶太大屠殺紀念館公開了Yehuda Bauer耶胡達·巴爾教授的研究結果,即RIF肥皂並非由人體脂肪製成。以色列猶太大屠殺紀念館附上了一張記錄下了氣氛悲傷的葬禮以及羅馬尼亞人安葬「猶太人」肥皂的場面的照片。
以色列的拿撒勒大屠殺紀念館的展品中有一小塊肥皂,耶路撒冷的錫安山里的「大屠殺地下室」(Holocaust cellar)現場博物館(live-museum)也在於1958年創辦時安葬了一塊類似的肥皂。現在那裡還展覽著一個複製品[37][38]。
在烏克蘭基輔,設立在祖國之母紀念雕像內部的烏克蘭二戰歷史博物館也陳列著一塊肥皂[39]。
1999年電影鬥陣俱樂部的一大主要情節是盜取抽脂手術廢料來製作肥皂。
2016年9月,荷蘭藝術家Julian Hetzel創作了一個名為「Schuldfabrik」(債務工廠/內疚工廠)的裝置藝術作品,該作品由人油肥皂製成,而所用的人體脂肪則是別人捐獻的,該作品旨在強調人類的放縱與浪費。Schuld是個有兩個互相關聯的含義的德語詞彙:在道德方面,該詞意為「愧疚」「過失」,在經濟方面,該詞意為「債務」[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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