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
王維(699年—761年)[2]:5,字摩詰,人稱摩詰居士[3]:173,以官職被稱為王右丞[4]:84,有詩佛之稱[5]:139,太原祁縣人,唐代官員、詩人兼畫家。王維出身士族,進士及第,曾被貶濟州,得宰相張九齡賞識,擢升為右拾遺、左右補闕,成為宮廷詩人,安史之亂中被叛軍所俘,被迫接受職署,獲救後原本身負叛國之罪,得唐肅宗赦免,僅降階為太子中允,後升遷至中書舍人、尚書右丞。王維的重要貢獻在於提升絕句地位及對仗句的藝術特色,受譽為「天下文宗」,獲後人評為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並受尊崇為水墨畫始祖及山水畫宗師。
王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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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畫家 | |||||||||||||
尚書右丞 | |||||||||||||
國家 | 中國 | ||||||||||||
時代 | 唐代 | ||||||||||||
姓名 | 王維 | ||||||||||||
字 | 摩诘 | ||||||||||||
族裔 | 漢族 | ||||||||||||
氏族 | 太原王氏 | ||||||||||||
祖籍 | 太原祁縣 | ||||||||||||
其他名號 | 王右丞 | ||||||||||||
出生 | 699年(武周聖曆二年) 蒲州 | ||||||||||||
逝世 | 761年(61—62歲)(唐肅宗上元二年) 長安[1]:2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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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 | |||||||||||||
進士 | |||||||||||||
經歷 | |||||||||||||
太樂丞、給事中、中書舍人、尚書右丞 | |||||||||||||
著作 | |||||||||||||
《輞川集》、《王右丞集》 | |||||||||||||
王維詩歌現存370多首,兼善各體,主題廣泛,尤善山水田園詩,詩風柔和寧靜閑逸,語言言簡意賅,詩歌被廣泛傳唱,著名作品有《輞川集》、《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送元二使安西》、《鳥鳴澗》等。繪畫方面,王維兼受李思訓與吳道子影響,運用破墨手法,擅長於山水畫與人物畫,代表作有《輞川圖》、《伏生授經圖》等。宗教方面,王維篤信佛教,長期修禪,以禪理入詩。
家世
王維出身世家望族太原王氏[3]:174,高祖王儒賢、曾祖王知節、父親王處廉的任官都止於州司馬,祖父王冑則官至協律郎[2]:1。宇文所安指出,王維的家族地位是盛唐詩人中最高的[6]:33,入谷仙介則認為王維是「小官僚出身」。王維祖先是太原祁縣人,到父親王處廉時移居河東郡蒲州,以靠攏中央政權[2]:1-3。王維母親亦出自世家望族博陵崔氏,聲望卓著[6]:33。王維有弟弟王縉、王繟、王紘、王紞,其中王縉是唐代宗時的宰相[2]:1。
生平
早年
王維祖籍太原祁縣,出生於蒲州,幼年早熟聰慧,少年時離開蒲州到都城長安[2]:2、10、12,與諸王交遊。王維有音樂天賦,以其才華贏得顯貴者的賞識,717年(開元五年)在京兆府試中及第獲得解頭(狀元)[2]:16-17、10,成為京兆府解送的貢士,得到岐王李範等王子的扶持[6]:34。據說岐王曾叫王維扮作音樂家,帶他到公主府中,讓他演奏曲子《鬱輪袍》。玉真公主覺得王維博學多才,極力推薦他[3]:180-181。719年(開元七年)王維進士及第,出任太樂丞[2]:10,掌管皇家音樂。翌年720年(開元八年),王維因排演了除天子以外禁止欣賞的黃獅子舞[3]:183[2]:32,被貶濟州司倉參軍[1]:61。宇文所安推測排演黃獅子舞也許只是解職的借口,真正原因可能是他與諸王交往過密[6]:35。
壯年
王維在濟州任職數年,約在727年(開元十五年)辭官退隱嵩山,但他並無真隱的誠心,在728年(開元十六年)重返長安[1]:1-3。約730年(開元十八年)王維喪妻,以後終身不復娶[1]:95。734年(開元二十二年)張九齡拜相,王維向張九齡求職[6]:38-39,得到賞識和升擢[1]:84,出任右拾遺。自此他作了不少宮廷詩和宴會詩。737年(開元二十五年),張九齡失勢被貶,幾個月後[6]:39,時任監察御史的王維被派出使涼州去慰勞將士[7]:125。同年他受河西節度副使崔希逸之聘,為其幕僚,前往涼州就任判官[1]:68[8]:449。然而738年(開元二十六年)崔希逸便去世,王維回到長安。740年(開元二十八年),王維以侍御史的身份,到襄州一帶辦理考試事宜[1]:74、231、5,其後裴耀卿命他回朝任職[6]:40。天寶時(742—756),王維先後為左補闕與右補闕[2]:103,後來升任兵部裏的庫部員外郎。744年(天寶三年),王維因不願參加李林甫的政治集團,離京到淇縣退隱,到李林甫失去相位後才回到長安[1]:84-86,到755年(天寶十四年)就職給事中[1]:40。王維買下了從前宋之問在藍田縣的別墅,是為輞川莊,常與友人在輞川蕩舟來往,以琴詩為樂[2]:221、223,他在輞川親手種銀杏樹相傳至今猶存[7]:66。王維一度有意辭官退隱輞川,但依友人勸說改變主意[2]:301。王維是當時的詩壇領袖,與王昌齡、孟浩然、儲光羲、祖詠、錢起、盧象等詩人交遊[2]:123、120-121,又與小舅崔興宗、友人裴迪來往密切[2]:162、121。王維對崔興宗無話不談,推心置腹,裴迪則與王維最親密[2]:164、174。
晚年
755年(天寶十四年)安史之亂爆發,翌年叛軍攻陷長安,王維逃走不及被俘,先被囚禁在長安菩提寺,後來被押送到洛陽,囚禁在城南普施寺。王維服藥下痢,想以患病為借口免除仕賊[2]:258、266、263,但還是被迫接受安祿山的官爵,任給事中,實際上仍處於監禁狀態[2]:258、263。安祿山一次在皇宮的凝碧池畔大宴群臣,演奏的樂師都傷心流淚,琵琶師雷海青不肯演奏,當場被殺。王維聽聞此事,作詩《凝碧池》:「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日更朝天?秋槐葉落空宮裏,凝碧池頭奏管絃。」[3]:231此詩暗示忠於唐室[6]:40。王維把詩唸給來訪的裴迪聽,傳了出去[3]:231。757年(至德二年),唐軍收復洛陽,王維獲救,卻背負「貳臣」的污名,想到遁隱以了卻餘生[2]:262、266-267,以叛國罪為唐軍所監禁。其時弟弟王縉正任刑部侍郎,設法為他開脫[6]:40。新皇帝唐肅宗聽聞過《凝碧池》一詩,有所感動;而宮廷內外有不少人都同情王維,在安史之亂中立功的王縉並冒死請求降職,以贖兄長王維之罪。758年(至德三年),王維只須接受名義上的處分,被降階一級,從正五品上的給事中,改任正五品下的太子中允,毋須流放[2]:268-269、288,但他亦因自責而深深苦惱。王維為了祈求母親的冥福,把輞川別墅捐施為佛寺,是為清涼寺[2]:276、223-224(一說清源寺[9]:52)。其後王維從太子中允升任集賢學士[2]:283、中書舍人、給事中,759年(乾元二年)升遷尚書右丞[1]:25、236,仕途相當不錯[8]:449。王維於761年(上元二年)去世,享壽六十三。臨卒前王縉自蜀州趕回京師,但未及見王維最後一面[2]:273、300。763年(廣德元年),王縉編集王維的作品進獻皇帝[6]:43。
文學
詩歌
王維詩歌現存370多首[7]:127,成就多方面,兼善各體[3]:190,主題廣泛,超過前代詩人,內容豐富多彩,寫出自宋之問和沈佺期以來最雅致的宮廷詩[6]:45、43。王維觀察敏銳,善於模倣繼承[3]:190、觀察現實,描寫力強[2]:254,作為宮廷詩人,詩風嚴謹。與王翰詩歌相似,王維詩語言簡樸而意義深刻,洗盡鉛華[6]:48-49、37,晚年詩歌風格渾然一體,不見人工斧鑿痕跡。王維頗受初唐詩歌影響,如《冬日遊覽》以司馬相如自比作結,從京城的繁華轉向苦悶的來客,這種結尾方式合乎初唐詩如盧照鄰《長安古意》、駱賓王《帝京篇》的慣例[6]:40-41、56。五言詩方面,王維借取自曹植、鮑照、謝靈運、謝朓、庾信,特別是陶淵明。他有時模倣陶淵明的風格,結合陶淵明的簡樸與京城詩人的精緻,如《贈裴十迪》化用陶詩《飲酒》與《移居》的措詞[6]:58-59。王維詩歌用典中語出最多的詩集是《文選》和《玉台新詠》,也受《史記》、《漢書》影響,類書則多用《藝文類聚》,有時用初唐詩人用語。王維也多用《莊子》的典故,如《漆園》用莊子曾任漆園吏的故事,以此自況[2]:304、236、247。王維善寫剎那間的直覺,在詩中卻往往深藏不露,沒有表現真感情,情感不夠真摯深厚[3]:229、172、237。王維五律富於詩意和美感,但有時敘述容易落實平板,用典造成隔膜[3]:196、194。體裁方面,王維所作樂府詩約佔全部作品的十份一[2]:38,曾試用六言詩,甚為成功[6]:45。
山水田園詩
王維是山水詩的集大成者,最擅長的題材是山水詩,既寫寧靜田園的優美,也寫壯美的自然[2]:217、186、215。田園和農民是王維詩歌的重要意象,他是把農民作為關注對象的第一位詩人,表現對田園的喜愛及其自然美[2]:194、197-198。如《渭川田家》描寫日暮下村落中,牛羊放牧結隊歸來,一片祥和寧靜的田園生活景象。《春中田園作》籠罩著和暖的春光,農人快樂地勞動。《新晴晚望》寫出一片田園雨後新晴的清新景象,白水和碧峰形成色調明快的對比[2]:194-196,結語寫出農人的忙碌。《輞川閑居贈裴秀才迪》「渡頭餘落日,墟里上孤煙」,一片平靜安謐[6]:52-53,寫出日暮黃昏的田園景象[7]:58。王維寫景詩有著理想主義和烏托邦色彩,筆下的優美田園是為了解脫苦悶、治療創傷而創造的烏托邦世界[2]:203-204。王維寫景詩的淵源,有謝靈運的山水詩和陶淵明的田園詩;在觀察捕捉景物、採用寫實手法方面,王維詩是謝靈運式的;喜愛田園的自由生活環境,則是陶淵明式的[2]:187、203-204。王維以道家的方式接受自然,無心無知,與山水融合一體,並把畫家的想像帶入詩歌,建構千變萬化景物的形狀與顏色[7]:8、60。王維詩有濃烈視覺和空間感覺,對色彩十分敏感,善於掌握色彩光暗[10]:158、165。其山水詩以青綠為主色,也喜歡添上明亮華麗的色彩,如《輞川別業》「兩中草色綠堪染,水上桃花紅欲然」[7]:23。
王維山水詩中,詩人與大自然渾然一體,自然是其人生的終極歸宿[11]:247。他時而通過表現自然的壯美,讚嘆大自然神秘巨大的力量[2]:214,如《華岳》先寫華山的雄偉壯麗,次寫巨靈開山的傳說,賦予華山超自然的神秘感,詩歌規模宏大,結構整齊[2]:215,筆調莊嚴肅穆[6]:47。王維在終南山營建別墅,有歌詠和理想化終南山的名作。《終南山》「太乙近天都,連山到海隅」,「太乙」乃終南山的最高峰太白峰[2]:211、213,詩句運用誇張手法,寫山高連天,連綿至海[3]:197,詩人面對終南山的雄偉高峻,忘卻了煩惱與自我[2]:213。《終南別業》描寫在林中散步[7]:13:
- 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詩歌表現出在美景中的悠閑情趣[12]:64,詩人把終南山看作道教聖地,有得道的感悟,群山因環抱靈境而更顯雄偉崇高。王維詩多用表現寒冷的意象,抒發悲哀之情,如《冬晚對雪憶胡居士家》寫寒風猛吹,竹林發出尖哨聲,皚皚白雪覆蓋庭院與群山[2]:214、210-211。《過香積寺》「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寫泉水流過突出的石頭,聲如嗚咽[3]:199,夕陽落在樹林也變冷了[7]:20。《歸嵩山作》「荒城臨古渡,落日滿秋山」兩句語言錘煉,有遠景有近景,寫出秋天的蒼涼蕭瑟,感覺孤寂荒涼[12]:65。《鳥鳴澗》與《輞川集》小詩境界類似:「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氣氛閑適幽靜,靜中帶動,明月把山鳥驚醒,寫出大自然的微妙變化[3]:228。
王維代表作是《輞川集》20首的組詩。輞川莊是他隱居和享受田園生活之地,撰有《積雨輞川莊作》、《輞川別業》、《田園樂》七首等詩描寫輞川景色與生活[2]:224、226、228。《山居秋暝》:
-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此詩歌頌輞川水邊世界的美景[2]:233,明月照亮黑夜的溪流,連水底石頭也看得清楚[7]:67,「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運用倒裝句式,製造懸宕[13]:84;詩歌感覺新鮮,風格閑適[3]:191-192。《輞川集》20首詩屬五言絕句,分別描寫輞川孟城坳、華子岡、文杏館、斤竹嶺等20處地點的風景[2]:244、236,形式為王維獨創,前無古人亦超越前人,寫出自然山水的生命[3]:202、212,次序井然,精細有加[10]:158,把輞川莊構築成與現實隔絕的理想世界,一片柔和寧靜與閑逸,語言言簡意賅[2]:246、251-252,氣氛神秘靜謐,象徵和暗示佛教淨土經中的極樂世界[2]:253,部份夾雜些許感傷情調[10]:159,其中《文杏館》、《金屑泉》、《椒園》充滿浪漫想像。《鹿柴》:「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2]:245、238空無人影的山中,只聽到山谷回音般的人聲;移向青苔的一抹餘暉,使環境頓時寧靜下來。《竹里館》:「獨坐幽篁裏,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2]:247、322、329此詩是王維的自畫像[11]:262,詩人在孤獨中與自然融為一體[14]:79,彈奏的琴聲與長嘯聲,是對明月所象徵遙遠世界的呼喚[2]:330。《辛夷塢》寫木蘭花花瓣鮮明濃艷,自開自落,無人欣賞,流露寂寞之情[3]:226。《輞川集》中王維喜愛描寫邈遠及廣闊的景物,遠山遠水。如《北垞》描寫白水縈帶與青林點綴的遠景[10]:162-163。
抒情詩
王維詩善於言情[3]:182,《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抒發每當重陽登山之日,就會觸動親情[2]:13;詩歌結構完美,過渡自然,緊扣詩題,真摯感人[13]:44-45。《雜詩》其二:「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王維應歌妓之請走筆作詞,歌詠孟津渡口的遊女,筆觸輕快通脫,抒發自己的鄉情[2]:47-48,也表現願意接近大自然,不眷顧塵世榮華富貴的人生觀[13]:40。《相思》:「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勸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詩歌委婉動人,從紅豆寫起,寫到愛情的萌生以及對愛情的珍重愛惜[3]:182。《偶然作》其三表現了被排斥的心境,流露要皈依佛門、尋求解脫的心志[2]:124。《送別》自問自答,是王維送自己歸隱的自送詩,反映詩人對京城與仕宦生活的厭倦[15]:277、272、268。《班婕妤》寫被漢成帝遺棄的班婕妤忍受孤獨,寓託自己的悲哀。王維部份詩歌表現冷峻的心境,《冬夜書懷》寫夜間寒冷死寂,詩人值宿宮中,茫然孤寂中只聽到漏刻之水的滴答聲,表現虛幻隔膜的感覺[2]:54、209。被貶濟州途中,王維寫了一些嚴謹簡樸的貶逐詩,如《渡河到清河作》等,沿襲了杜審言、沈佺期、宋之問及張說同類題材的作品[6]:35-36。
邊塞詩
王維邊塞詩佔現存詩歌總數的十份一,主要作於737年至738年(開元二十五至二十六年)任河西節度使判官時期[7]:127,以邊塞詩表現了盛唐的時代精神。《燕支行》語言鋪張揚厲,有初唐詩的風格,歌詠對抗異族的英雄的風姿豪情[2]:326、27-28。《李陵詠》「日暮沙漠陲,戰聲煙塵裏」,表現氣凌沙漠的高亢之聲,乃壯士的慷慨悲歌,表現了悲劇英雄李陵難以傾吐的挫折和屈辱[2]:326、29。王維對大自然色彩感受敏銳,如《隴上行》「雲黃知塞近,草白見邊秋」,把風景塗上沙漠的莽莽黃色與塞外秋天寒霜的白色[7]:72。《使至塞上》「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兩句傳誦千古,描繪出平衡的幾何圖形[6]:39-40,真切地表達出景物特徵[3]:186。《隴頭吟》寫老將戰功卓著,卻得不到論功受賞,歷盡艱辛建立的功跡無人知道;《老將行》寫豪傑英勇無獻,身世卻是懷才不遇,抒發悲涼之情[7]:56-57。
送別詩
王維的送別詩可分兩類,一類是送地方官員赴任,這類詩大多缺乏真實感情,沒有直抒胸臆,詩中較佳的描寫是沿路及目的地的自然風景,與旅途的艱辛,激勵踏上旅途的友人[2]:92-93、328,最後兩句會說讚美人的話[3]:199,是冷靜而禮儀性的詩歌[11]:256,作品如《送楊長史赴果州》、《送邢桂州》等[2]:94-95。王維送人赴蜀地的送別詩中,所用素材往往出自左思《蜀都賦》[15]:148。《送元二使安西》則例外地真切動人:「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3]:228-229詩歌贈送遠赴邊境者,沒有公事應酬之意,純粹寫私人友情,樸實地流露惜別的傷感。《送韋大夫東京留守》為送友人韋陟赴任洛陽所作,讚美韋陟其人的忠誠,激勵他建功立業,功成身退,明哲保身[2]:97、280-281。王維另一類的送別詩送別對象是較親密的友人知己,屢屢傾訴懷才不遇之感。《送綦毋校書棄官還江東》送別辭官的綦毋潛,意味深長,融合了懷才不遇與自然風景兩個主題。《送丘為落第歸江東》則表現了推薦知音未成的悲傷[2]:100-101、103。《送別》:「山中相送罷,日暮掩柴扉。春草年年綠,王孫歸不歸?」詩後半涵義含蓄而豐富,化用《楚辭.招隱士》的句子,問友人在春草中隱身,有沒有回到世間的打算。送別詩中,王維喜愛運用白雲的意象,如「白雲無盡時」融合時空,饒有深意[2]:108、212。
應制詩
應制詩是奉天子之命而作的詩。王維早期的詩歌,大多是宴會等應酬場合的即興之作,如《從岐王夜燕衛家山池應教》[2]:305、33-34。《奉和聖制從蓬萊向興慶閣道中留春雨中春望之作應制》一詩歌功頌德,氣象宏大,構思嚴謹,契合大唐盛世氣象,沈德潛讚揚此詩為應制詩中難得的傑作。晚年《和賈舍人早朝大明宮之作》,是應賈至的挑戰而作的應制詩,風格工穩華艷[2]:305、308、279。
駢文
王維晚年傾力撰寫文章,抒發安史之亂後的深切苦惱,剖白自己的罪孽以求獲贖罪[2]:276、281、295。孫梅評論王維的駢文「高華典貴,一如其詩」。王維為韋斌之死撰寫《大唐故臨汝郡太守贈秘書監京兆韋公神道碑銘》,記述安史之亂時韋斌被捕,歷盡苦難,曾援助王維等被關押的友人,最後死於敵營。文章是四六駢文,但遣詞樸素,較少藻飾。《為薛使君謝婺州刺史表》為亂平後被貶婺州的薛氏而作,描述薛氏被囚的痛苦,「身關木索,縛就虎狼」,表現悲傷之情[2]:301、264-265。其《謝除太子中允表》生動詳細地敘述安史之亂後他獲得寬大處置的心情,追究自己曾為俘虜的責任,剖白「跼天內省,無地自容」之情,痛心疾首地自我檢討[2]:269-270。《與工部李侍郎書》讚美在戰亂中立功的李遵,同時抒發自慚形穢之情。王維又撰有《謝御書集賢院額表》,對唐肅宗親自為集賢院題寫匾額表述謝意,嘆息戰亂破壞文化,讚美肅宗復興文化的努力[2]:264、283。
辭賦
王維現存唯一一篇辭賦是《白鸚鵡賦》,被當作科舉考試參考用的試帖賦而流傳於世[2]:59-60,寫出鸚鵡被關閉在籠裏的不幸。牠離開伙伴,不得已而在人類世界中度過一生,雖開口效法人類,試圖加入人的隊伍,然而反顧自己,一身依舊孤獨。此賦甚受漢末禰衡《鸚鵡賦》影響[2]:61、63。
繪畫
王維以畫家著名,有詩句「宿世謬詞客,前身應畫師」[6]:34,自視為畫家[16]:79。王維早年受李思訓影響,繪畫「頗用金粉」或「大青綠設色」,色彩濃厚鮮麗。718年(開元六年)李思訓卒後,王維受吳道子影響,改習單色的水墨畫,逐漸放棄了李思訓的金碧山水,所畫的山水松石與吳道子的相似[2]:104-105、118。王維《輞川圖》20幅,繪畫輞川別墅附近的20道風景,原本很可能是《輞川集》的附圖,描畫輞川山水之美[1]:116、205-206,筆力雄壯,唐代朱景玄評曰「山谷鬱盤,雲水飛動,意出塵外,怪生筆端」。《輞川圖》有兩幅,一是立軸,為稿本,一是壁畫,畫在王維輞川別墅的牆壁上。後來王維把輞川莊捐施為佛寺清源寺,《輞川圖》就成為寺中的壁畫,最後毀於會昌滅佛[1]:199-201。王維名畫《袁安臥雪圖》,又名《雪中芭蕉》以東漢袁安臥雪的故事,聯繫以佛教雪中芭蕉的意象[7]:103。《雪溪圖》用平遠式的構圖,氣韻古樸,布置簡單。張彥遠《歷代名畫記》評論王維善於畫山水,卻有時「過於樸拙」,有時「翻更失真」[1]:204、127,並未真實地忠於自然[4]:88。張彥遠又指王維「破墨山水,筆跡勁爽」,破墨山水是王維山水畫風格之一[1]:39,「依山川之形留白」[4]:89,技法上注重水墨的結合,與李思訓重設色的那一派畫風有異[1]:39。
人物畫方面,王維繪有《黃梅出山圖》,描繪慧能得弘忍傳授衣鉢以後,往返曹溪修行的故事。《渡水羅漢》圖描繪十六羅漢涉水渡河的景況[1]:149-150、155,《維摩詰圖》描繪佛經中的維摩詰居士。《四皓圖》描繪《史記》及《高士傳》中隱士東園公等「四皓」對話的情景[1]:158、163、168;《伏生授經圖》描繪西漢伏生向晁錯口授《尚書》(今僅存原圖約三份一的畫面);另外王維又曾為自己、崔興宗、孟浩然畫肖像畫[1]:178、181-182。王維晚年,曾受崔圓所托為其宅邸繪畫壁畫[2]:268。北宋末年《宣和畫譜》著錄王維圖畫有126幅,有一半是佛教題材,但當中多是膺品[7]:103、25。王維的畫幾乎全部遺佚,僅有現藏大阪市立博物館的《伏生授經圖》存世[1]:149。王維撰有《畫學秘訣》(一說並非王維所作),他掌握了繪畫中的透視法,指出「遙天共水色交光」、「遠水無波,高與雲齊」,距離愈遠其形愈小;視線以下者在遠處則高,視線以上者在遠處則低[7]:17、65;景物要分陰陽氣象,還有早晚四季。王維論山水畫,指出大地原來的顏色是青綠色,只是秋冬兩季顏色轉淡[7]:68、21。
宗教
佛教
王維母親崔氏虔誠信佛,師事高僧大照禪師(普寂)30餘年,以修禪為樂,生活樸素。受母親影響,王維熱心佛教[2]:4,於728年皈信佛教[1]:19,自729年(開元十七年)拜華嚴宗僧人道光為師,受聲聞戒[5]:147。王維在官場中深感厭倦孤獨,而又不能離開官場,想通過佛教尋求精神解脫。在安史之亂中被囚禁時,王維曾發誓要出家,但後來沒有實踐[2]:186、292。他把自己的歸隱與山居,當成前往日落的西方淨土[7]:98。王維佛教造詣頗深,所撰《能法師碑》全篇皆用佛語綴成[9]:51,對淨土信仰有深刻理解,撰有《西方變畫贊並序》、《西方阿彌陀變贊》等關於淨土變相圖的文章,《西方阿彌陀變贊》描寫極樂世界,語出淨土《三部經》[2]:252。王維禪學受北宗即東山法門影響,修「如來清淨禪」[5]:139、142,740年(開元二十八年)時曾與南宗的神會與北宗的惠澄在南陽會面,談論數日。王維將塵與心以及我與物區分開來,彰顯清淨心的超越性質,重視坐禪[5]:144、149、158,常於輞川別墅修禪。坐禪不必深入山澤曠野,而在心念不起[5]:160、169。王維晚年撰有《為舜闍黎謝御題大通大照和尚塔額表》,舜闍黎是僧團頭目,大通、大照即神秀與普寂,致謝唐肅宗之餘,表現了佛教的政治理想。緣於佛教布施觀念,王維向朝廷捐獻自己的職田所得,用來救助貧民[2]:286-287。每天退朝之後,「焚香獨坐,以禪誦為事」,並為了祈求母親的冥福,欲借佛陀之力祈盼國家安寧,王維把輞川別墅施捨作寺院。他弘揚《仁王經》,篤信佛教能為國家帶來平安;在《進注仁王經表》中,王維明確地把皇帝比作佛陀[2]:289、295。
王維詩宗教色彩頗重,佛教的想像與哲理是王維山水畫與詩學的審美基礎[7]:102、111,其詩歌對物感興,從中能體會佛理。當中《輞川集》小詩禪味最濃[9]:57、53,是藝術家手眼與禪理妙悟的結合,王士禛評曰「字字入禪」[3]:216、222。詩人從精神上遁逃出塵世,展示了禪宗的空境。禪境和生活常境在輞川水乳交融[16]:76-77,如《孟家坳》抒發了佛教「諸行無常」的情懷,《鹿柴》和《竹里館》吟誦佛教「心境冥會」的境界[9]:53-54。王維了悟淵泊的靜寂,也就是禪宗「無動無靜,無生無滅」的淡然世界[16]:78,喜愛用禪宗的方式沉思冥想[12]:64。《登辨覺寺》是佛教寓言詩,闡述精神從實際世界的幻覺,進入涅槃的自我泯滅的過程,寺院的美景將迷妄的心靈引向正途與覺悟[6]:50。《秋夜獨坐》「欲知除老病,唯有學無生」,「無生」是指對不生不滅之實相的領悟[9]:55。王維詩中常出現的田園,都是西方極樂淨土的景象,佛教式的想像成為王維詩歌的表現媒介[7]:序3。詩中常描寫夕陽、斜日、落暉,跟《觀無量壽經》「日觀想」(面向西方朝拜落日)信仰所帶來的思考有關,西方淨土化成夕陽中寧靜的田園樂土景象[7]:92、127。加地哲定認為王維可說是詩體佛教文學體制的創立者[9]:52。
道教
王維在濟州和退隱嵩山時,都受道教思想影響,與道士頗有來往[1]:10、94。他對道教的金丹術有興趣,曾親身實踐,但結論是「黃金不可成」[2]:319。
影響
王維對詩體發展的最重要貢獻在於絕句[6]:45。五絕體裁向來不太受重視,王維《輞川集》等作品則使五言絕句展現出全新面貌,能在詩壇佔一席之地[2]:251,開創一新風格和精神世界[5]:152。《輞川集》影響巨大,在八世紀後半期成為許多絕句組詩的模式[6]:38-39。《輞川集》也影響了造園藝術;日本江戶時代漢詩摹倣《輞川集》,有以五言分別題詠一處若干景點,並統名為園的風氣[5]:154。唐代京城詩人沿用王維詩的風格[6]:43,大曆(766-779)詩人錢起、郎士元繼承王維送別詩「沿路敘景」的手法[15]:154、157;白居易的閑適詩受王維詩歌影響[11]:242;李商隱《寄令狐郎中》結尾以司馬相如自況,模倣了王維的《冬日遊覽》。王維對仗句的藝術特色對唐詩有重要貢獻,為後人所模倣[6]:56、61。「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兩句受人倣效,如盧綸「聽琴泉落處,步履雪深時」、邵雍「月到天心處,風來水面時」[16]:82。王維《相思》等詩歌被廣泛傳唱,獨步當時,絕句《送元二使安西》在唐代亦被配樂歌唱,別名《陽關三疊》,是當時有名的曲調[2]:49、41、97。王維是第一個彰顯陶淵明的盛唐詩人,盛唐以後陶淵明詩才備受歡迎。王維作詩《桃源行》,韓愈詩《桃源圖》和劉禹錫詩《桃源行》題材相同,都想在王維的基礎上別出心裁[2]:20-21。王維詩言已盡而意無窮,成為王士禛「神韻說」的根據[9]:59。《紅樓夢》講述香菱跟林黛玉學詩,運用了「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為素材[3]:185。
評價與地位
王維是盛唐年間第一詩人,唐代宗稱王維為「天下文宗,位歷先朝,名高希代」[2]:267。李白杜甫都很欣賞王維,王維過世後,杜甫寫詩說「不見高人王右丞」[3]:191-192。王維詩用平常意象,殷璠評謂「一句一字,皆出常境」[5]:154。到中唐,王維文學地位被列於李白、杜甫之下[6]:43。晚唐詩人儲嗣宗則對王維的詩學成就推崇備至。蘇軾提出「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味摩詰之畫,畫中有詩」[1]:128、136,歷代詩話指王維詩中有畫,畫中有詩[7]:64,王夫之以《終南山》為例說明其「畫中有詩」[16]:79。歷代評家又以「幽玄」概括王維五絕的特質[5]:156。王維被迫接受安祿山官爵一事,受後世道學家批評。朱熹說「其人既不足言」,顧炎武批評他「以文章欺人」,李紱認為王維值得同情,但行為總歸是錯誤的,是學佛之誤。杭世駿、全祖望、厲鶚則替王維辯護。趙殿成亦為他辯護,反對朱熹把品行與文學直接掛鈎的說法[2]:259-260。
王維受後世尊崇為水墨畫的始創人[1]:109、山水畫宗師;北宗是李思訓的著色山水,南宗是王維的水墨山水[7]:25。在唐代,王維的山水畫地位不甚高,被朱景玄《唐朝名畫錄》列入「妙上品」,遜色於李思訓;張彥遠《歷代名畫記》亦認為王維繪畫上的貢獻不如吳道子與李思訓。五代時王維地位提升[1]:125-127,《舊唐書》讚揚王維圖畫「筆蹤措思,參於造化」,但也指出其構圖有缺陷。荊浩則讚賞王維「筆墨苑麗,氣韻清高,巧寫天成,亦動真思」,超出吳道子之上。在北宋畫評家眼中,王維已是足以與李思訓相抗衡的畫家[1]:128-129、134。沈括稱王維「畫中最妙山水」[7]:26;韓拙稱王維「畫絕古今」,王維獲得山水畫史上最崇高的地位。晚明董其昌建立南北分宗的理論,使王維成為文人畫派之始祖[1]:134、141-142。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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